平和校长万玮：水土丰美，百花盛开

2020年12月26日，民进中央教育委员会委员，上海市民办中小学协会常务副会长，平和教育集团总经理、民办平和学校总校长万玮受邀参加了第三届长三角民办教育一体化发展论坛。在当天的中小学教育平行论坛上，万校长作为上海基础教育的代表，结合学校管理实践和对外部教育环境的思考，从多个角度对教育生态的“绿水青山”进行了阐述和分享。

 

 

以下是报告全文。

很高兴跟大家在美丽的太湖之滨相遇。2005年，就在与无锡隔湖相望的湖州，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今天，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教育领域的“绿水青山”是什么，在哪里，又如何实现？

我今天的分享的主题是：水土丰美，百花盛开。我分六点来谈我对教育生态的理解：前四个是我在学校内部生态治理中的实践，后两个是我对学校外部生态的思考。

 

 

 

好的教育是有根的

 

自媒体《第一教育》2018年1月18日刊载了一篇文章《万玮：好的教育是有根的，是自下而上生长出来的》。

 

这篇文章源自于记者吴华对我的一次采访。平和学校每年有一个新年音乐会，参演者是平和学生艺术团学生。2018年的演出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举行，记者吴华应邀参加了此次音乐会，很受震撼，演出之后就预约到学校来采访我。

 

以下这些观点就源自于这篇采访：

 

“这些乐团都不是学校打造出来的，而是在独特的校园文化中，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的。”

“好学校应有更大的追求。如果学校只搞一样特色，孩子正好对这个东西感兴趣当然很好，如果不感兴趣呢？因此，我们要保留多种可能性。”

 “比如艺术学习，一定要基于兴趣，和志同道合的团队互相激励，才能走得更远，但有些东西，你无论如何激发，孩子也不感兴趣——那就换别的东西。关键是，一定要给孩子可选择的空间。”

“不仅要给孩子们宽松自由的环境，也要给老师宽松自由的环境。”

“学校要淡化行政的力量，尽量克制一点‘从上到下’的冲动，去支持一点‘自下而上’的力量。”

“在具体操作层面，教师相当重要。一件事情，如果教师自己想做，就会做得非常好；如果是自上而下的命令，教师只当任务来完成，就会打折扣。教师和孩子都愿意做的事情，要呵护它，说不定就能从小苗长成大树。”

“以学校的艺术团为例。这个艺术团最初就是几位老师自发搞起来的，走到今天，也是一个自我生长的结果。这种旺盛的生命力状态，反倒不需要校长关注太多。”

“学生、教师，这是学校的两个主体。在学校，教师要退后一步，给学生更大的空间，鼓励自下而上的自我成长；校长要退后一步，给教师更大的空间，鼓励自下而上的自我创新。”

“那么，学校要做什么，校长要做什么？那就是服务，提供机会和土壤。”

“自下而上生长出来的东西是有根的，有根的东西生命力才顽强。如今学校学生社团上百个，基本都是自下而上生长起来的，形成了多元的校园文化。”

 

 

 

养鱼先养水

上海平和双语学校占地面积不是很大，建筑容积率较高。过去两年，我们对教学楼之间的校园空间做了改造，将这些校园空间连成一片，统一风格，取名“双鱼广场”。

2020年教师节，我们在双鱼广场举行了一个“饮水思源”的雕塑揭幕仪式，我在发言中解释了“双鱼广场”命名的由来。

双鱼广场的铭牌上有这样一段话：

 

鸟瞰平和建筑，恰似双鱼戏水；

鱼戏莲叶间，海阔凭鱼跃。

平和如水，师生如鱼；

平和双语，水大鱼大。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说，“双鱼”的名称有以下几个含义：

第一，学校建筑是20多年前一位加拿大设计师设计的，今天我们用无人机航拍，可以发现双鱼广场旁边的两幢主要建筑的形状恰似两条游泳的鱼。

第二，平和是一所双语学校，“双语”与“双鱼”同音

第三，著名媒体人吴晓波曾写过一本书《激荡十年，水大鱼大——中国企业2008-2018》，其中“水大鱼大”的说法来自北大教授周其仁。周其仁解释说中国的市场是水，企业是鱼。平和学校坐落于浦东金桥，平和的发展得益于浦东新区的开发开放。今年是浦东开发开放30周年。正可谓是“水大鱼大”。

第四，为什么是双鱼？因为学校里有两条鱼，一条是教师，一条是学生。教师与学生共创共生，教学相长，共同生长。

第五，平和提倡一个理念：养鱼先养水。对于学校来说，“水”就是“文化”。学校的校园环境也是一种文化，优美的校园本身就是一种美育，滋养着师生。

各位，咱们到无锡来，要尝一尝太湖里的湖鲜，尤其是太湖名菜——太湖三白，也就是白鱼、银鱼和白虾。因为太湖的水美，所以里面的鱼美，虾也美。上海人特别喜欢吃隔壁苏州阳澄湖里的大闸蟹。为什么阳澄湖大闸蟹美名远扬？无他，就是水好。

 

学校管理的本质

2019年我出版了一本书《学校管理的本质》，在书的扉页上，有一段话：学校管理的本质，是搭台，是赋能，是成长。

我有段时间一直思考一个问题：学校的主人是谁？一开始，我觉得是学校的领导，后来想到应该是全体教职工，再后来觉得应该是学生。直到我读到经济学家张五常的一篇文章。

在这篇文章里，张五常阐述了 “纤夫合约”。这个理论是他在上个世纪提出的，影响很大。张五常观察到旧社会长江三峡上的纤夫，会集体花钱雇佣一个监工，并允许监工用鞭子抽打出工不出力的纤夫。因为纤夫拉船是一个集体行为，而如果有人偷懒不太容易被发现，对那些卖力的纤夫就不公平。由此，我想到学校里每一个岗位都很重要，如何激发每一个人的内在动力，才是最重要的命题。如果站在家长的角度，最重要的管理者并非校长，而是班主任及学科教师。一个孩子的成长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幸福，学校管理应当帮助班主任与学科教师更好地工作，以为社会提供高质量的教育服务。再回头看那个问题：谁是企业的管理者？谁是学校的主人？答案是所有人。管理不分高低贵贱，每个人都为组织的目标服务，各自在不同的岗位上为学校发展做贡献。

学校的发展基于教师与学生的成长。教师的成长与学生的成长相辅相成。管理者的眼中要有人，一切管理为人的成长服务。人成长了，组织也就成长了。因此，管理就是搭台，管理就是赋能。

 

涌现优于权威

2020年暑期，我在学校里给所有中层做了一个培训，培训的主题是《跟中层谈管理》。在培训中，我提到一本书《九个工作谎言（Nine Lies About Work: A Freethinking Leader’s Guide to the Real World）》。

书中的九个谎言如下（Nine Lies About Work）：

 

People care which company they work for

人们在乎为哪家公司工作

 

The best plan wins

最好的计划能取胜

 

The best companies cascade goals

最好的公司自上而下贯彻目标

 

The best people are well-rounded

最好的人才是全才

 

People need feedback

人们需要反馈

 

People can reliably rate other people

人们可以可靠地评价其他人

 

People have potential

人都有潜能

 

 

Work-life balance matters most

保持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最重要

 

Leadership is a thing

领导力是一样东西

 

与这九个谎言对应的有九个真相（Nine Truths About Work），这九个真相分别是：

 

 

 

People care which team they're on

(Because that's where work actually happens.)

团队比公司重要

 

 

 

The best intelligence wins

(Because the world moves too fast for plans.)

情报比计划重要

 

 

 

The best companies cascade meaning

(Because people want to know what they all share.) 

意义比目标重要

 

 

The best people are spiky

(Because uniqueness is a feature, not a bug.) 

专才比通才重要

 

People need attention

(Because we all want to be seen for who we are at our best.)

关注比反馈重要

 

People can reliably rate their own experience

(Because that’s all we have.)

人们只能可靠地评估自己而非他人的体验

 

People have momentum

(Because we all move through the world differently.)

每个人都有动能而不是潜能

 

Love-in-work matters most

(Because that’s what work is really for.) 

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We follow spikes

 (Because spikes bring us certainty.)

领导力就是让别人追随

 

今天时间所限，我简要解释一下2和3。

2说的是情报比计划重要。以作战为例，事先制定了计划，但局部战场形势多变，基层指挥官必须得有决策的权力。要发挥基层员工的积极性，向他们提供信息与情报，让他们决策，而不是提供计划，让他们执行。

3说的是意义比目标重要。二十世纪的公司强调自上而下，二十一世纪的公司强调自下而上。《爆裂：未来社会的9大生存原则》一书提到的第一个原则就是“涌现优于权威”。当自上而下贯彻的不是目标，而是意义，自下而上的涌现便会出现。

 

 

学校四象限

2020年11月12日，教育自媒体《爸爸真棒》登载了我的一篇文章《平和万玮：国际教育遇冷，基础教育内卷，出路何在？》

在这篇文章里，我谈到了上海的教育生态比较好，我构建了一个“教育四象限”的模型。

这个模型是一个直角坐标系，横轴代表教学内容，左边是本土，右边是国际；竖轴代表教学方式，向下是本土，向上是国际。

本土与国际是一个大致说法，上海的部分家长有时候会用“体制内”与“体制外”来表述本土与国际。“体制内”面向中考与高考，所以倾向于应试，训练学生在标准化考试中拿高分；“体制外”面向国外学校的申请，倾向于综合能力的提升，重视艺术体育、领导力、公益精神以及个性特长培养等。

每一所学校都可以在这个模型里找到各自的生态位。生态位没有好坏优劣，扮演的角色与适应的群体不同。

第三象限是传统应试型学校。前段时间爆出的某省高考替考事件，一度成为网络热点。大家感慨，一场考试，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高考是一个很公平的制度，分数面前人人平等。

第一象限是纯正的外籍人员子女学校。教育体系照搬英美体系，收的也是外籍人士的孩子，孩子最终还是要回本国升学。

第四象限比较有意思，教学内容是国际课程，教学方式却是传统应试。例如近年来很多专注于标准化考试如托福或SAT等培训的机构，坚持以结果导向，应试成绩非常好，生意兴隆。

还有一些学校，引进了国际课程，出口是海外升学，特别重视升学结果，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样的学校很受一部分家长欢迎，有人给这类教育机构起了个名称——“洋应试”。

第二象限则是另一种情况，教学内容是国家课程，教学方式却引入了国际理念。上海滩有很多像平和这样的双语学校，其办学定位就在这个象限。我们称之为教育的国际本土化，用素质教育的理念教国家课程。Think globally and act locally。

上海的教育生态为什么比较好？就是因为这四个象限的学校形态各异，百花齐放，每个象限的学校也各有特色，这样就能满足不同家长的不同需求。

为什么上海会出现这样的教育生态？

因为上海的城市精神——十六个字：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上海是一个“水大鱼大”的国际化大都市。

 

 

学校的变革

近几年，关于未来学校未来教育变革的讨论方兴未艾。专家学者各有不同的预测，但有一点是共同的：未来学校一定会发生重大变革，变是永恒的不变。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2017年上海市电化教育馆馆长张治在一次教育论坛中所做的分享《迈进学校3.0时代，未来学校变革的十大趋势》。我把这十大趋势摘录如下：

1.人工智能与人类的重新分工将改变学习内容，未来，哪些老师最牛？就是那些善于使用人工智能的老师。

2.学习逐渐走向个性化和终身化，学校服务从“电影院形态”走向“超市形态”。

3. 学校业务正在被技术公司瓜分，课程外包将常态化。

4. 混合式学习和合作学习将成为主流，群智发展成为共识。

5. 屏读成为常态，技术深度融合会极大提升认知效率。

6. 单向灌输知识的时代将终结，教师角色发生重大转变。

7. 评价会发生革新，升学将基于信任而不是分数，教育进入后文凭时代。未来的大学将全部开放，学生文凭将不再是一张纸，更多会是记录课程学习经历的数字档案。

8. 学制的概念将基本消亡，学习就是一段不一样的旅程。

9. 学校将成为人们的精神栖所、心灵家园。人们选择学校不是为了功利的目标，而是为了寄托精神，这才是学校永续存在的最重要理由。

10．社会教育供给机制将更加完善，教育券成为学校的通货。

今天我们看到，家长的需求日趋多元，满足不同需求的小微创新教育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未来的教育生态一定极大地丰富，我们只有看到这个趋势，顺势而为，才能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结语：大自然的智慧

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降至14年前的水平。所以有人就猜想，大自然作为一个生态系统，在尝试以各种方式达到自身正常运转的一种平衡。

我们处在不同的生态系统中，而我们自身也是一个生态系统。在不同生态系统的土壤上，会长出不同的花。在宏观与微观层面，我们都应当致力于构建一个良好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系统里，水土丰美，百花盛开。